简谨仪当天跟车到了一个山庄,她难得八卦地问了邻座的同事,赞助人会不会来。同事看着建筑精美的山庄,有些兴奋:“不知道啊,应该不会吧,也可能来讲个话就走了,反正待不长。”
下车后,年级主任给所有老师都发了一份日程安排。
淡妆的简谨仪没有注意到他人聚焦过来的视线,低头看着那张纸,果真除了一次讲话外,就没有再见到他的机会,说不上沮丧,能多见一面也挺好。
这次联谊的住宿和餐食都很不错,隔壁桌气氛火热,甚至有人唱歌。简谨仪这桌都是女老师,大家只顾吃菜,也不喝酒,时不时看看笑笑。
到了下午的讲话时间,连身边的同事都看出来她有点紧张,问她紧张什么,简谨仪笑着摇头说没有,却一直在理头发。
等了快十五分钟,年级主任说赞助人那边有事,可能来不了了,再等五分钟就可以散了。
简谨仪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本子和笔,有一丝失落,也不算多。
窗外阳光艳艳,被玻璃折射后的光线呈现出一种梦幻的炫彩,于她的眼中营造出被隔绝的寂静,室内悉悉索索的交谈声停止,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这样蓬蓬金色中走进来,连带着大厅内都好像亮堂了些许,在全然的无备中,简谨仪看见走上台的徐谨礼。
那先是一种熟稔的感觉,却又恍若无尽遥远,立即在心头引发一阵震颤,心口好似遭受猛击,待她回过神来,才能确定真的是他。
徐谨礼确实变了不少,他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裤和西装,戴着一副无框眼镜,和过去骄矜的样子不同,有着身为商人的稳重和落落大方。或许因为赶得急,在来的路上,有几绺碎发垂下,落在额前,更添倜傥和些许风流气质。
简谨仪静静地看着他,在突来的一阵热泪盈眶中,匆匆低下头翻出纸巾,小心地握在手心里,不想让别人看见她拭泪的动作。
“抱歉,先自我检讨一下,让各位久等了,既然耽误了大家这么久,我说两分钟就结束吧。”
底下有人鼓掌,徐谨礼笑笑点头回应。
“严格来说,20世纪50年代后,在东南亚地区,只有马来西亚的华文教育才是严格意义上的传统华文教育,东南亚其他国家的华文教育已经逐渐演变成了华文教学。今天,马来西亚的华文教育能坚守到现在,离不开董事和广大教师们的付出,我们出钱,大家出力,共勉共进,才能一直走到现在。华文教育,是大家以汗水、血泪以及政治毅力争取得来的。各位的身上有着传承民族文化和保持民族性的重担,这是一项艰巨的使命,也正因为这样崇高的使命,才使得华文教育充满活力、生生不息……”
“……即使不断出现新的困境阻止我们前行,有大家在,我相信,华文教育的天不会倒下,文化的火种将会星火相传,在这片土地上一直延续下去。最后,希望大家这两天好好放松,玩得开心,我就不多占用大家的时间了,感谢各位赏光。”
话毕,掌声雷动,甚至有人站起欢呼,徐谨礼微笑着挥挥手告别,离开了会场。
简谨仪在他走后好一阵都没缓过来,没想到哥哥长大后变了这么多,成熟男人的气质太过明显,甚至让她有些许陌生。
这次回去之后,她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,想匿名给徐谨礼写一封信。然而万一哥哥认出她的笔迹,似乎又显得此举其心叵测……可她又真的有点想他……
简谨仪坐在书桌前磨蹭了半天,最后拿出了一张信纸,称呼他为徐先生,装作自己是他的支持者,写了起来,写完已是深夜,她将信纸折起,看了看钟,又消去寄给他的念头,放进了抽屉里。
再见面是她如何也想不到的一家酒吧,她曾经的学生升上了初中,监护人在五一叁事件中去世,没有人照顾,到处打工挣学费,孩子在酒吧兼职碰到了难缠的顾客惹了麻烦,无奈之际想到了她,想求简谨仪出面帮帮忙带他走。
简谨仪接到那个电话想也没想就踩着自行车过去,看见脸上有着巴掌印的学生坐在皮椅上憋着不出声。对面是几个富家子弟,年龄看上去不大,态度却格外嚣张,显然缺乏管束,甚至有人看见简谨仪走进来还吹了口哨。
她带着反感朝对方看了一眼,走过来问学生的伤是怎么回事,发生了什么事。她记得这个学生,家里还有个弟弟,是个很努力安分的小孩,不是对方挑衅的话,显然不会产生什么矛盾。
男孩看上去既自责又难为情,只摇了摇头,没说什么。简谨仪只好去问老板发生了什么事,有没有需要赔偿的地方,老板说他砸了两瓶洋酒,要一千多令吉,这个数目令简谨仪两眼一黑,她一个月工资才几十令吉。正当她咬咬牙,准备掏钱的时候,男孩走了过来:“老师,我的工钱已经抵了一些了,剩下的我后面打工结了工资尽快还你……”
正说着,门外有人走进来,简谨仪下意识回头,看到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一个人:徐谨礼。
他面色不虞地进门,那群刚才还在嬉笑的富家子弟鸦雀无声,纷纷不敢抬头,甚至有人已经蹿走